煤化工发展：强化资源配置顶层设计

    《工业领域煤炭清洁高效利用行动计划》对 煤化工 的发展要求极具针对性。近年来，我国煤化工发展呈现一哄而上的过热倾向，但却缺乏对资源的合理配置；由于一些区域的“关键资源”短缺，对煤化工项目的营运和产能发挥形成约束，造成资源和能源的浪费。《计划》通过优化资源配置，促进 焦化 、煤化工与 冶金 、 建材 等产业衔接融合，以及在条件适宜的地区或工业园区，推进焦化、煤化工与区域集中供热一体化模式等举措，加强统筹规划，合理布局，控制 煤炭消费 总量，构建区域内能源梯级利用、优势互补、产业共生耦合的发展模式，以综合提升区域煤炭清洁高效利用整体水平。

    多种资源配置缺一不可 “关键资源”问题突出

    有煤化工专家告诉中国化工报记者，一些地方和企业对发展煤化工的认识不充分，认为只要有煤就可以搞煤化工，但事实远非如此。煤化工是一个非常复杂的系统工程，涉及到的资源配置比较多，包括煤资源、水资源、运输能力、环境容量、市场等，缺一不可。且一些地区“关键资源”不足的问题日益突出。这些“关键资源”因地域、项目的不同而不同，比如有的地区水是关键资源，有的地区煤是关键资源，有的地区可能运输又成为关键资源。

    “我担心水资源不够，我去西部一些地区考察过，这些地方因为上马煤化工，地下水开采得很厉害，水位下降很多，再这样下去，西部水资源将难以为继。”中国石油大学冯连勇教授对此很是忧虑。

    冯连勇认为，西部一些地区发展煤化工与农业争水、与居民争水的现象非常突出，“一水多嫁”的现象也时有出现。此外，完成煤化工项目节水要求的标准压力较大，水与当地生态挂钩，这些问题使新上的煤化工项目和投产的煤化工企业承受很大压力。

    事实上，我国西部地区煤与水逆向分布，水资源是整个西部地区的“关键资源”。由于煤化工是耗水大户，因此水就成为是制约西部地区发展煤化工的关键问题。这个问题专家已呼吁了多年，却并没有引起地方政府和企业的足够重视。

    前不久， 江苏 苏新能源公司40亿立方米/年 煤制气 项目环评报告被环保部驳回的第一个理由就是：“项目所在区域水资源匮乏，未结合流域水资源变化趋势、开发利用现状及规划情况，充分论证项目取水对下游居民用水、生态用水和农业用水的影响”。

    不仅水资源如此，煤炭资源的矛盾也十分突出。

    “锡林浩特地区的煤炭资源虽然丰富，但现有产能并不大，如果周围几个煤化工项目都开工，煤炭就会供不应求，即便是劣质褐煤，价格也会出现逆市上涨。”大唐营销中心副主任刘利军告诉记者。虽然 内蒙 古是煤炭大省，但就某个局部地区的产能而言又相对不足，如果不做好区域规划，一些地区的煤化工项目将会面临“吃不饱”、甚至是“无米下锅”的窘境。

    据行业权威专家介绍，目前拟建和现有的煤化工项目很多都存在煤炭资源问题。例如：煤资源不落实，规划的煤化工项目与实际供煤能力有差距，需要外部调入煤炭资源；同一煤炭资源，地方政府先后答应给几个业主，“一煤多嫁”；煤化工项目开工了，装置生产了，但煤炭资源开发许可证不落实；选用的煤气化技术与当地煤种不适应，当地煤资源只能做燃料煤，迫使项目外购煤炭资源；有些地方虽然有煤资源，但价格太高，项目没有经济效益。此外，还有些地方政府要求，在该地建设煤化工项目，配套的所有煤炭资源都要就地转化，不允许以原煤的形式运出，这对企业是一个很大的制约。因为这些企业在外地还有煤炭转化分厂，希望能从该地煤化工项目中拿出一部分煤资源给外地分厂等。

    “目前中国天然气管网主要由中石油、中石化经营。如果煤制气项目生产出来的气不能进入两大集团的管网，就只能‘憋死’；而要想顺利入网，煤制气企业就得在价格上做出让步，使盈利项目变成微利。”石油和化学工业规划院院长助理李志坚向中国化工报记者表示。

    除了水资源和煤炭资源外，对有些地方和有些项目而言，运输作为“关键资源”也成为大问题。比如大唐克旗煤制气正是由于管网建设滞后，项目建成后一年多不能投入生产，造成了资源的浪费。新疆和内蒙古有的煤制气项目由于没有配套管网，只好将煤制气制成LNG外卖，造成成本过高。有的煤化工项目开工后发现，由于当地没有煤资源，专线铁路又迟迟建不起来，加之市场偏小等其他原因，只好中途停建。这类例子不胜枚举。

    至于环境容量，更已成为制约煤化工发展“关键资源”中的关键。很多企业对于煤化工项目虽跃跃欲试，却迟迟不敢下手，根本原因就是担心环保出问题。

    专家认为，尽管煤化工项目尤其是新建的煤化工项目，项目建设时已尽量降低“三废”排放，但还是要排放一定数量的“三废”，这就要求煤化工项目要具备相应的环境容量：要有足够废气排放容量，如二氧化硫等；要有足够容量的排渣场，这点在平原地区难度相对较大。煤化工项目虽是“近零排放”，但不是“零排放”，还是要有纳污设施，如西部往往建设蒸发塘，以存放高含盐污水；煤化工项目周围必须留出安全距离，煤化工园区要有生态绿化带。此外，煤化工项目远期还可能面临碳排放压力等。

    “西部地区的环境太过脆弱，实在难以承受大规模发展煤化工带来的问题。”冯连勇直言不讳地对记者说。

    急需国家层面顶层设计 合理布局实现区域融合

    《计划》提出了综合提升区域煤炭清洁高效利用水平的整体解决思路。《计划》将实施载体瞄准 煤炭消耗 量大的城市（地级或县级），除了从单个企业角度提出要提升煤炭清洁高效利用水平、优化产品结构的路径外，还站在整个城市区域角度，提出要在城市辖区内的不同行业之间、工业和社会之间进行衔接融合，通过优化资源配置，形成区域内能源梯级利用，从而实现区域控煤、减煤、降低大气污染物排放总体目标的完成。

    冯连勇认为，我国煤化工发展急需国家层面做好顶层设计，包括国家战略、区域规划和项目布局等，而不是只批项目，不管后果。

    一家大型煤化工企业的副总工程师黄新平认为，煤化工的规划要强调顶层设计，不仅要搞好煤化工项目的化工产品规划布局，还要搞好相应的配套设施的规划布局。国家要在重点煤制天然气地区规划天然气管线，在煤制化学品基地规划铁路线，也要在煤化工基地统一规划供水、供电、道路等基础设施。此外，国家在制定煤化工规划的同时，还要制定煤化工产业政策，明确发展什么、限制什么、鼓励什么、支持什么，引导企业、金融部门和地方政府的投资取向。

    业内专家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发展煤化工要坚持产业规模化、大型化、园区化的集约式发展方针，不宜遍地开花。提倡大企业联手合作建设大型煤化工项目，要支持非化企业入股煤化工项目，尤其是煤炭和 电力 企业，在煤化工项目建设中，发挥各自优势。同一个基地不同的煤化工项目，要相互结合，不要各自为战，要采取园区化发展的模式，共同建设公用工程和辅助设施，以节省工程建设投资。

    然而据中国化工报记者观察，我国前些年煤化工发展的现实情况却是一哄而上。无论从国家层面，还是地方层面，对煤化工发展的规划都还不够。据统计，仅煤制气项目，除建成和在建设的之外，获得“路条”的项目就有11个，规划中的项目更是高达50多个。

    一些煤炭大省如内蒙古、新疆、 山西 、宁夏等地，利用煤炭富集地的优势大力发展煤化工，出台各项优惠政策拼命招揽煤化工项目。比如，新疆对煤化工提出的优惠政策很多，包括5年内免征企业所得税、车船使用税和房产税、建设期免征土地使用税等。内蒙古也不甘示弱，为招揽煤化工项目，调整了包括资源、土地、环境、产业和技术等方面的一系列地方政策，对在内蒙古投资建电厂或煤化工项目的大型企业集团，实行了“两个50%”的政策，即按项目转化量1:2配置煤炭资源，50%就地转化，50%进入市场。其他一些煤炭富集地对引进煤化工项目的政策大同小异。当然，地方政府基于实现能源转换、促进经济发展的理念，利用优惠政策支持煤化工无可厚非，但如果只单纯为拉动GDP显示政绩，就容易出现投资过热和“虚火”现象。

    一些地方煤化工“虚火”过旺现象背后存隐忧。布局不尽合理，使一些地方的“关键资源”更加短缺，煤化工项目已经难以为继。

    记者注意到，这类情况的出现已引起地方政府的关注，并开始加强区域管控和规划。例如在今年地方两会上，内蒙古代表提出，要以提高资源综合利用率和产业精深加工度为主攻方向，认为内蒙古煤炭产业结构单一，转型困难较大，必须做好调研，提出科学可行的对策。

    记者查阅了内蒙古自治区2015年政府工作报告，报告提出，内蒙古2015年将以提高资源综合利用率和产业精深加工度为主攻方向，推动 煤炭生产 企业和下游转化企业的深度合作，战略重组，实施煤电、煤化联合发展，提高煤炭就地加工转化水平。同时，内蒙古还将积极推进煤炭控产稳价力度，做大现代煤化工产业。

    陕西 省人大代表、榆林市委书记苗丰在陕西省十二届人大三次会议上提出，在稳步增加一次能源产能的同时，支持煤制芳烃、甲醇制烯烃和 煤制油 等项目的发展，促进高端化工加速成长。同时，还将加大大气污染联防联控机制，大力推广煤炭清洁利用。

    山西省政协委员、山西省煤基多联产领导组办公室副主任关志道表示，对山西而言，目前“三煤”问题紧迫，应思考煤炭、煤矿、采煤人的出路在哪里？包括体制改革、利益分配、结构调整、安全生产、清洁利用等丰富内涵。应重点实施煤炭清洁利用技术项目，不再采用一次性燃烧的方式，延伸产业链，把煤炭变为原料，其综合能效将无法估量。

    吸取示范工程经验教训 防止问题一再延续复制

    “我国开展现代煤化工工程示范已经十年了，但煤化工在发展中存在的问题仍然很多、很突出，一些问题还在不断地延续和复制，这很要命。”冯连勇认为，政府应组织对我国煤化工进行一次认真的梳理和总结，吸取经验教训，以促进煤化工产业更健康的发展。

    中国石油和化学工业联合会副会长、内蒙古石化协会会长柳华民接受中国化工报记者采访时说，我国煤化工的确存在很多问题，主要表现在五方面：一是个别核心设备技术装置不过关。内蒙古现代煤化工项目大多是国家确定的示范工程，采用了当今世界最先进的工艺技术和装备。但部分工艺技术仍处于试验阶段，尚需经过工业示范试验才能逐步改进、成熟和完善。尽管引进后项目单位也进行了消化、吸收、再创新，但个别技术装置设备仍不过关，导致项目不能正常运行和生产。二是大多数项目都处于试验示范阶段，由于各种因素，包括技术、管理、设备故障、运行不稳定等原因，致使有的项目煤、水、电超标，空气污染较为严重，环保不达标。三是煤化工下游生产企业跟进缓慢，不能形成完整的产业链条。四是生态环境保护问题。五是人才匮乏问题。

    柳华民说，最让人担忧的是，明摆着有这么多问题存在，但眼下煤化工项目仍然上得太多、太快，有种一拥而上的感觉。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一方面的问题都会堆积成大问题，任何一个大问题都会致煤化工产业发展受阻。

    中国化工报记者观察发现，事实上，自去年以来，我国已经开始吸取煤化工示范项目发展过程中的教训，从政策上收紧煤化工发展速度。国家能源局《关于规范煤制油、煤制天然气有序发展的通知》、从西部重点支持目录中删除煤化工、调整“十三五”规划煤化工产能目标、“新环保法”以及出台《工业领域煤炭清洁高效利用行动计划》等，都在约束煤化工的过快发展，为煤化工今后的健康与可持续发展营造了更有利的政策环境。

    针对煤化工发展过程中存在的突出问题，柳华民提出了五点建议：

    第一，广泛开展科技攻关，解决制约煤化工产业发展的技术装置设备问题。在继续完善“十一五”试验示范项目的同时，全面做好“十二五”煤炭深加工关键技术和国产化、大型化装备的科技研究和试验示范工作，包括大规模工程化、新技术、新产品、一体化多联产综合利用、先进技术改造传统产业、前沿技术开发等。争取让更多的试验示范技术在内蒙古落地生根。

    第二，加快煤化工大园区建设。当前一些区域现代煤化工产业布局仍显分散，建设水平良莠不齐。这既需要市场化手段，也需要行政管理方面的突破。如建议在内蒙古东部煤水较为富集的地区和西部沿黄（河）、沿线（交通干线）建设大型或特大型煤化工产业园区，把大型煤化工企业和下游相关产业吸纳进来。煤化工企业不能各吹各的号、各拉各的调、各干各的。必须联合起来，做到人才、技术、设备互利互用，达到优势互补，实现共赢。

    第三，加快结构调整，促进产业升级。要做大现代煤化工总量，尽快形成煤化工较长的产业链和集群，逐步形成煤—电—煤制油—煤制油深加工、煤制甲醇—甲醇燃料—甲醇下游产品及其精细化学品、煤—电—煤制烯烃及其下游产品、煤焦化—联产化工产品—煤焦油深加工及其精细化学品、煤制苯胺及其下游精细化学品、煤制乙二醇及其下游产品等煤化工产业链和集群。

    第四，要把生态环境保护放在重要位置。内蒙古东部地区蕴藏着丰富的煤炭资源，一些大型的煤化工项目纷纷落地。但是，东部的呼伦贝尔、锡林郭勒都是我国乃至世界有名的草原，草原生态关系着子孙后代，千万不能为了眼前的利益而毁了长远利益。内蒙古西部地区植被脆弱，沙化严重，建设绿色煤化工更是我们研究需要解决的大课题。

    第五，加快人才培养。区域发展煤化工产业不仅需要高尖端科技人才，还需要一大批高技能型人才，包括熟练的操作工人，而从各类学校培养出来的专业技术人才和操作工人则需要用5～10年才能成熟，培养周期较长。因此，企业要从长计议，政府也要在人才培养方面制定相关政策和创造一定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