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散煤：牵住了煤炭转型和治污的牛鼻子

    煤炭似乎很难和“干净”联系在一起，给人的这种印象在雾霾来袭时则会更加深刻。虽然水污染和土壤污染在我国也很严重，但是大气污染因为直接关系到了我们的呼吸，并且非常直观，所以格外受到人们的关注。而煤炭，也因此成为众矢之的，其中的散煤更是被视为罪魁祸首。

    事实上，散煤比大量集中使用的煤炭面临更加窘迫的困境：一方面是来自环保方面的压力，另一方面则是煤炭产业转型升级的内在需要。

    环保压力

    “散煤”一词的出现实际上是比较突兀的。2014年9月，相关部门发布了《商品煤质量管理暂行办法》，其中提出“京津冀及周边地区、长三角、珠三角限制销售和使用灰分≥16%、硫分≥1%的散煤。”

    没有明确的定义，虽然大家都不知道“散煤”究竟指的是哪些煤，但是都约定俗成地将其理解为在家庭取暖、餐饮中广泛使用的民用煤以及一些小锅炉用煤。

    散煤在我国的使用量并不小。2014年，我国煤炭产量达38.7亿吨，约占全球一半，但集中利用率却不足50%，远低于欧美日等发达国家的90%以上。环境保护部公布的资料显示，我国每年“散煤”消耗量在6亿至7亿吨。

    使用散煤产生的污染更是不容小觑。

    事实上，作为煤炭使用的大头，随着近年来政府部门治理措施的不断加强，大部分燃煤电厂都引入了脱硫脱硝和脱粉尘的技术和装置。如果这些燃煤电厂严格运行国家制定的相关排放标准，他们的排放完全可以实现跟天然气接近甚至比天然气更加清洁的程度。

    而散煤的情况就不那么乐观了。

    散煤的使用量大面广、低空排放，对环境的污染十分明显。据环保专家分析，在2015年入冬以来的几次重污染过程中，除了工业企业排放、机动车尾气、区域输送等主要来源之外，燃煤散烧排放是造成重污染天气的重要原因之一，有些城市在某些时段甚至超过机动车、工业等排放源成为首要污染源。

    清华—布鲁金斯公共政策研究中心主任齐晔掌握了这样一组数据：中国约有70万台工业锅炉没有系统性的脱硫脱硝除尘，另有5000万吨家庭散烧用煤，这些散烧煤每年排放的大气污染物总量，约等于10亿吨没有经过清洁化改造的电煤。

    环保部总工程师赵英民的数据则证明了散烧煤体量小污染大的事实：京津冀区域目前每年燃煤散烧量超过3600万吨，占京津冀煤炭用量的十分之一，但对煤炭污染物排放量的贡献总量却达一半左右。“抓住散煤污染控制就抓住了冬季大气污染防治的‘牛鼻子’，是见效最快的措施。”赵英民说。

    今年两会期间，环保部部长陈吉宁在记者会上说：“散煤是一个比较难的问题，因为它涉及千家万户。一吨散煤燃烧的排放相当于5吨到10吨电厂排放的污染物，而且随着人民群众生活水平提高，散煤的用量在增加。大家看，去年冬天几次严重的雾霾，散煤的贡献是比较大的，所以我们下一个阶段将在做好散煤管控工作上有更大的投入，有更好的办法。”

    昂贵的替代

    “散煤已经成为我国煤炭清洁高效利用的难点。”关注散煤问题已久的中国经济社会理事会常务理事、秘书长刘未鸣发出这样的感叹。

    事实的确如此。

    尽管京津冀地区的散煤治理已经开展起来并受到了足够的重视，但是环保部华北环境保护督查中心在2015年11月对华北地区销售的散煤质量进行抽样调查时依然发现，京津冀区域煤质超标和销售不规范的情况仍然较多，北京超标率为22.2%，天津超标率为26.7%，河北4个市平均超标率为37.5%。

   散煤供需市场混乱、使用方式粗放、政府补贴难以到位、难以有效监管……诸多问题千头万绪，使得散煤的治理已经不再只是煤炭行业内部的问题。

    散煤替代是治理散煤的重要一步。清洁型煤已经在京津冀等地区开始推广，但是效果并不十分理想。以河北为例，2015年全省已建成105个型煤生产配送中心，计划推广洁净型煤700万吨，但是实际推广民用型煤仅206.56万吨。

    “我家一个冬天大约要用两吨煤，用普通煤大约是1200元，用优质煤则要接近2000元。”一位河北农民道出了大部分散煤用户的心声。

    多出来的消费不止于此，还有炉具。将原来的低效能炉具替换为高效低排放炉具虽然可以节煤减排，但是对于普通的农民家庭来说仍然“是一笔支出”。

    为了减轻用户负担，许多地区的政府部门都制定了相应的补贴措施。

    目前来看，全国对个人换煤补贴力度最大的是北京。北京市制定了“农村优质无烟煤替代”规划，拟于2017年实现劣质煤的全部替换，市财政将按每吨200元给予补贴。2015年，各区县加大了换煤补贴力度。在市级奖励的基础上，各区县修订了2015年煤炭补贴政策，有7个区县提高了补贴标准，在市财政奖励每吨煤200元的基础上，各区县分别补贴200至500元。但是这样的补贴力度对于其他地区来说显然难以达到。

    把补贴发下去并不意味着就“万事大吉”了。河北省部分地区曾尝试过给散煤用户每年补贴400元。但是在利益的驱使下，用户收了钱，却依然去购买价格更低的劣质煤。

    除了清洁型煤，在散煤替代中最受关注的就是煤改电。

    中国环境科学研究院副院长柴发合表示，假设将全国农村居民采暖全部用电力替代，按照燃煤电厂近零排放水平，全国范围内烟尘、SO2和NOX将分别削减96.95、57.11和13.35万吨。

    然而用电的成本约是用散煤成本的4倍。据国家电网数据显示，截至2015年底，北京市政府已经为核心城区的38.54万“煤改电”家庭投入超过55亿元，但替换掉的燃煤数量仅为60.8万吨。如果要把剩下的300多万吨散煤全部替换成电能，总成本可能高达近270亿元。

    煤改燃气、煤改生物质燃料等方式所产生的成本稍低，但仍是使用散煤的2-3倍。另外，对于散煤使用数量最高的农村地区来说，煤改气之后燃气的来源不稳定，煤改生物质燃料对防火的要求非常高，存在较高的安全隐患。

    合力攻关

    为了保证清洁煤的供应，很多地区对清洁型煤的配送实行统一管理。截止到2015年底，河北石家庄已建成23家洁净型煤生产配送中心及覆盖全市所有乡(镇)、村的洁净型煤配送供应网络，洁净型煤总加工能力达到400万吨/年以上。山东聊城规定从3月6日开始，燃煤单位和个人用的煤，均须为清洁煤配送中心采购符合标准或加工后符合标准的燃煤。由清洁煤配送中心统一配送，根据配送量市及县(市区)、市属开发区给予清洁煤配送中心补贴。

    与此同时，对劣质煤的堵截也在收紧。如在连续两年对居民有烟煤进行置换之后，甘肃兰州市城关区对居民燃煤取暖政策做出调整：对有烟煤不再置换，严禁任何单位和个人购买使用有烟煤，一旦发现，依法没收，并对违反规定的单位将给予1000元至1万元的罚款，对违规个人给予500元罚款。

    环保部原副部长周建认为，散煤替代涉及面广,牵扯到农村电网、线路改造、建筑改造、电力价格改革、炉具改造、优良煤源、煤质监管及配送、煤改气、煤改电、地热利用等问题,有必要抓紧启动,使其形成新的经济增长领域,逐步改善广大农民的生活质量,促进大气环境质量的根本改善。

    同时，对于散煤治理，业内专家建议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都应提出散煤清洁化治理的方案、时间表和路线图，做到有计划；同时，需要政府的宏观调控与市场运作实现有机结合，明确各自的责任，然后分阶段推进；此外，要建立健全散煤替代升级的补贴机制。补贴要分析需求，确定补贴的对象和金额；第四是加大执法力度，改进洁净煤、优质煤的供应方法，严控劣质煤的流入。

    近日，环保部制定了《民用煤大气污染物排放清单编制技术指南(试行)》(征求意见稿)及《农村散煤燃烧污染综合治理技术指南(试行)》(征求意见稿)，并就此公开向社会征求意见。同时，京津冀、鲁、兰州、太远等地都相继出台了治理散煤的相关方案。

    散煤的治理从表面上来看是关乎环保的事情，但是从深层次上来说，仍然是煤炭利用方式粗放、层次较低的问题，牵涉到散煤的煤质、使用方式、运输方式等诸多方面。同时，散煤治理也考验着政府部门的执政能力与执政水平，需要各部门合力攻关。